三国志_蜀书杜周杜许孟来尹李谯郤传译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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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阅典籍:《三国志》——「三国志·蜀书杜周杜许孟来尹李谯郤传」原文
(杜微传、周群传、杜琼传、许慈传、孟光传、来敏传、尹默传、李譔传、谯周传、郤正传)
杜微传,杜微,字国辅,梓潼郡涪县人。他年少时在广汉人任安门下学习。
刘璋征召他为从事,因病而去官。待刘备平定蜀地,杜微常常装作耳聋,在家中不出来。
建兴二年(224),丞相诸葛亮兼任益州牧,选拔迎纳和任职委官都是有德望的故老,以秦宓为州别驾,王梁为功曹,杜微为主簿。杜微坚辞不就,最后用车子把他拉来。来到官府后,诸葛亮考虑到杜微耳聋听不到人讲话,于是在座上用笔与他交谈:“悦服地听到您的品行,渴望见到您已有很长时间了,只因清、浊分流,故无缘面见请教。王元泰、李伯仁、王文仪、杨季休、丁君干、李永南兄弟、文仲宝等,常常赞叹您的高尚志趣,一直未能见面。我才疏学浅,管领益州,德薄而任重,为此深深忧虑。后主年方十八,天性仁厚聪敏,爱惜德行之人,礼待贤良之士。天下人都想望汉室重兴,我想与您一道顺应天意民心,辅佐英明主上,以建创复兴汉室功业,让勋绩垂载史册。只因常言道贤者与愚者不能一起共事,故此您自动隔绝与政治联系,独守勤劳之身,不图屈身于人而已。”杜微自称年老多病乞求归返家国,诸葛亮又致信于他说:“曹丕弑君篡位,自立为帝,这就像土塑的龙、草扎的狗一样徒有其名。正打算与各位贤士声张正义之道,讨灭这种邪恶伪诡之徒。而您却没有对我作任何指示教诲,便想请求退归山野。曹丕又极力征召劳役,准备进攻吴、楚之地。现在考虑到曹丕境内多事,故打算守住边境致力农业生产,让人民休养生息,积货蓄财,同时治理兵甲,等待他受到挫折之时,然后出兵讨伐,这样可以收到兵不战、民不劳而平定天下之功。您只需以自己的德行与名望辅助朝廷,不让您负军事之责,何必匆匆忙忙地请求归去呢?”诸葛亮对杜微的敬重就是这样。于是任命杜微为谏议大夫,以顺从他的志向。
周群传,周群,字仲直,巴西郡阆中人。他的父亲周舒,字叔布,年少时从广汉人杨厚学习术数,名望仅次于董扶、任安。多次受到征召,但他始终不应。
当时有人问周舒:“《春秋谶》有言‘代汉者,当涂高’,这是什么意思?”周舒说:“‘当涂高’,即魏国。”乡中学者私下传播他的言论。周群从小就学于父亲,专心于占验天算之术。他在庭院中造了一座小楼,家中富裕,故养蓄很多奴仆,常令家奴轮流在楼上值班,观看天色灾变。刚一发现云气,值班者即告知周群,周群马上亲自上楼观看,不论早晚日夜。所以凡有气候变异,周群都能亲眼观视,由是他的预言往往得到应验。益州牧刘璋,征召周群为师友从事。刘备平定蜀地,请他代理儒林校尉。刘备打算与曹操争夺汉中,询问周群,周群回答说:“能得其地,但不得其民;如果分兵出征,一定不利,务必警惕慎重!”当时州后部司马蜀郡人张裕也通晓占候之术,而且才干超过周群,他劝谏刘备说:“千万不能争汉中,出军一定不利。”后来刘备不采纳张裕的意见,结果确实得到了汉中之地没有得到那里的百姓,派出的将军吴兰、雷铜等人进军武都,都死在那里未能生还,一切都如周群所料。于是周群被举荐为茂才。张裕还私下对人说过:“庚子之年,天下当改朝换代,刘氏王朝国祚到了尽头。主公取得益州,九年之后,在壬寅、癸卯之间一定会失去它。”有人将此话密报刘备。
起初,刘备与刘璋在涪县会见时,张裕为刘璋的从事,陪同在座。张裕胡须很多,刘备开玩笑说:“过去我住在涿县时,那里姓毛的特别多,东西南北都是毛,涿县县令于是说‘诸毛环绕涿县而居呵’!”张裕当即回言:“过去有个人作上党郡潞县县长,转升为涿县县令,辞官回家后,当时有人给他写信,想署称他潞长则失其涿令,想署称他涿令则失其潞长,于是题称为‘潞涿君’。”刘备无须,故此张裕以此反讥。刘备常怀恨张裕出言不逊,加上忿恨他泄漏天机,于是宣布张裕劝谏争夺汉中一事不得应验,将他投进监狱,打算杀掉他。诸葛亮上表请求宽恕张裕罪过,刘备回答说:“芳草、兰花丛生门庭,不得不铲除。”张裕于是被杀弃尸于市。后来曹魏立国、刘备之死,都与张裕所说的时间相合。张裕还善于相面术,每举镜看自己面相,自知将来受刑而死,于是常将镜子摔在地上。周群死后,他的儿子周巨颇能继承他的占验之术。
杜琼传,杜琼,字伯瑜,蜀郡成都人。他年少时从任安学习,精究任氏术技。刘璋时期被征召为州从事。
刘备平定益州,兼任益州牧,任命杜琼为州议曹从事。后主刘禅继位,杜琼被任为谏议大夫,升为左中郎将、大鸿胪、太常。杜琼为人性格静默少语,常闭门自守,不问世事。蒋琬、费祎等都很器重他。杜琼虽说学问精深,当初他从不对天象的吉凶发表什么评说。后辈儒家学者如谯周常向他求教术数的道理,杜琼回答说:“想要明白这种方术很难,须得自己亲身观察,仅看事物的外表,不能令人相信。早晚日夜地劳苦,然后才能知其底细,但又担心泄漏天机,所以不如不知。故此我不再观察天象了。”谯周借机问他:“过去周徵君认为‘当涂高’是指魏,他说的理由何在?”杜琼回答说:“魏,宫殿大门的意思,临道高高而矗,这是圣人取其象征之意而言。”他又反问谯周说:“难道有什么怪异之处吗?”谯周说:“不知道。”杜琼又说:“古代的官职都不命名为‘曹’;自汉代起始,官职名称都叫‘曹’,吏的名称为‘属曹’,卒的名称为‘侍曹’,这岂非天意啊。”杜琼活到八十多岁,延熙十三年(250)去世。
他平生著有《韩诗章句》十多万字,但不将其学问传教儿子们,故其家学无传业之人。谯周根据杜琼的话,于是触类旁通而光大自己的说法:“《春秋传》记载晋穆侯给太子取名叫‘仇’,仇的弟弟叫‘成师’。师服说:‘国君给儿子起名也真奇怪,好的配偶叫‘妃’,不好的配偶叫‘仇’,如今晋侯叫太子名‘仇’,仇的弟弟叫‘成师’,这兆示着要发生国乱,做哥哥的不是要被废了吗?’后来果然如师服所言。后来汉灵帝的两个儿子叫‘史侯’、‘董侯’,二子先后即位后,都被降免为诸侯,与师服所言极为类似。先主讳‘备’,其字训释为‘具’,后主讳‘禅’,其字训释为‘授’,如同说刘氏已具备了,应当授与他人。这要比晋穆侯、汉灵帝给儿子取的名字还要不祥。”后来宦官黄皓弄权宫中,景耀五年(262),宫中大树无故自己折断,谯周由此深为忧虑,苦于无人可与交谈,于是在柱子上写道:“众而大,期之会;具而授,若何复?”其意是说曹的意思是“众”,魏的意思是“大”,众而且大,天下之人就当聚会一处,具备而转授,怎么还会有立国为皇呢?蜀国灭亡后,都以为谯周的话得到应验。谯周说:“这虽说是我自己推论寻思的,然而这种推断有所本因,是从杜琼的说法出发衍化光大而来的,并无神秘的灵感和超异常人的地方。”
许慈传,许慈,字仁笃,南阳人。他从师于刘熙,精通郑玄的经学,钻研《周易》、《尚书》、《三礼》、《毛诗》、《论语》。建安年间,他与许靖等一道由交州到达蜀地。当时还有魏郡人胡潜,字公兴,不知道他怎样来到益州。胡潜虽说学问并不渊博,然而他卓然出众强记过人,举凡祖宗制度礼仪、丧纪五服规程,他都了如指掌,举手即得。刘备平定蜀地,其地方历经丧乱破坏,学问之事久废不举,于是聚集法典图籍,淘汰各家学说,许慈、胡潜同为学士,与孟光、来敏等一起掌典文献古籍。当时正是百业草创之际,动辄就引发不少疑议,许慈、胡潜互相争胜攻击,忿争毁谤,声色俱厉,两人之间书籍从不互通有无,有时还寻衅厮打,以此震慑对方。他们夸耀自己贬抑他人,以至达到如此程度。刘备怜惜他们如此情形,于是会集百官,让演员假扮他们二人模样,仿效他们相互控告对方的情形,饮酒奏乐,以此演出来开心,起初各自据理争辩诘难,最后则刀杖相攻,想借此演出情景来感悟他们。胡潜去世在先,许慈在后主刘禅时期逐渐升至大长秋后才去世。
他的儿子许勋承传他的事业,也作了博士。
孟光传,孟光,字孝裕,河南洛阳人,汉代太尉孟郁同族后人,汉灵帝末年官为讲部吏。汉献帝迁都长安,孟光于是逃避蜀地,刘焉父子以宾客之礼接纳了他。孟光博物知古,无书不读,尤其专心致志于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东观汉记》这三部历史,熟悉汉代典章制度名物掌故。孟光喜欢钻研《公羊春秋》而讥刺左丘明,常常与来敏就此二传内容争论不休,孟光常大声强争。刘备平定益州,任命孟光为议郎,与许慈一同掌典礼法制度。后主刘禅继位后,孟光为符节令、屯骑校尉、长乐少府,升为大司农。
延熙九年(246)秋,颁行大赦令,孟光当众责问大将军费祎说:“所谓大赦,是偏枯之物,并不是贤明之世所应该施行的。敝衰穷极之世,万不得已之时,然后才可暂且施行一下而已。如今主上仁慈贤明,百官各适其位,有什么旦夕之危、倒悬之急,而多次施行这种非常的恩典,以此来惠顾那些奸邪作恶之人呢?况且如今盗贼猖獗,而原宥那些有罪之人,这样作上犯天时,下违人心。老夫已是朽腐之人,不明达治国的根本,但私下认为此法难以维持长久,岂是人们瞻仰其高美、企望其明德之人所为?”费祎只是恭敬地道歉而已。孟光对时弊的指责,大多都是这样,故此执政的重臣们,心里都不喜欢他,而他的爵位也得不到升迁,每当直言时他无所顾忌,被当时的人所怨恨。太常广汉人镡承、光禄勋河东人裴亻隽等,年龄、资历都在孟光之后,但却登居孟光之上的高官之位,其原因即在此处。后辈文士秘书郎谷阝正多次咨访孟光。孟光问谷阝正太子学习攻读的什么书以及他的性情好尚如何,谷阝正回答说:“虔诚恭敬地侍奉双亲,早晚从不马虎,有古代世子的风范;接待文武百官,一举一动都依据仁恕之道。”孟光说:“像您所说的东西,是普通的人家都具有的,我现在所问的,是想知道他的权变谋略智虑气度怎样。”谷阝正说:“作为世子的处世原则,在于继承君父的志向,使双亲欢娱,既不能有所妄自行动,又必须将智慧与气度深藏不露,权变谋略只能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出来,此类东西的有无,怎能预先准备呢?”孟光明白谷阝正慎重得宜,不是随便乱讲,于是说:“我好讲直话,无所顾忌,每每弹劾揭露利弊,为人们所怨恨厌恶,我心里明白您也不太喜欢听我的话,但我的话有道理。如今天下未定,智谋是最重要的东西,智谋虽然来自天性,但也可以通过努力而获得。这就是为什么世子读书,不能仿效我们那样去尽力增添知识以备咨询、像博士那样深入研究策问讲习去求取爵位的原因。而应当获求最重要的东西。”谷阝正极为同意孟光的观点。后来孟光因它事被免官,年九十余岁去世。
来敏传,来敏,字敬达,义阳新野人,来歙的后人。他的父亲来艳,是汉朝的司空。汉末大乱,来敏跟随姐姐投奔到荆州,他的姐夫黄琬是刘璋祖母的侄儿,所以刘璋派人接来黄琬的妻子,来敏于是随从姐姐进入蜀地,常常作刘璋的宾客。来敏涉猎书籍,精通左氏《春秋》,尤其精通《仓颉篇》、《尔雅》的训诂学,喜好校正古籍文字。刘备平定益州,让来敏代理典学校尉,及至册立太子,又任他为家令。后主刘禅继位,来敏为虎贲中郎将。丞相诸葛亮驻守汉中,请来敏前往为军祭酒、辅军将军,因过失而被罢免。诸葛亮去世后,来敏返还成都任大长秋,再次被罢免。后又逐渐升迁为光禄大夫,又因过错而被免职。他前后多次被贬削,都怪他说话毫无节制,举止违反常理。当时孟光也因为不慎重保守机密,不合时议论朝政,然而比来敏还要厉害。只因二人都是宿儒学士而被人见重。来敏出身于荆楚名族,又是东宫的老臣,受到特别优待,所以被罢免后还能再次起用。后来又让来敏作执慎将军,是想要用责任重大的官职让他自己警诫约束自己。景耀年间,来敏九十七岁去世。他的儿子来忠,同样博览经学,颇有来敏的风范,与尚书向充等都能协助大将军姜维。姜维很赏识他,用他作参军。
尹默传,尹默,字思潜,梓潼郡涪县人。益州地区的学者都崇尚今文经学而不喜欢章句之学的古文经学,尹默知道他们的学问不渊博,于是远游到荆州地区,师从司马德操、宋仲子等学习古文经学。他对诸经史都很精通,又专心探研左氏《春秋》,自刘歆条例而下经郑玄、贾逵父子、陈元、服虔的注解,他都诵述讲解,不须参看书本。刘备平定益州,兼作益州牧,任命尹默为劝学从事。及至册立太子,以尹默为仆,让他用《春秋左氏传》教授后主。后主刘禅继位后,任命尹默为谏议大夫。丞相诸葛亮驻守汉中,请他前往为军祭酒。诸葛亮去世后,尹默回到成都,被任为太中大夫,去世后,其子尹宗继承他的学业,为博士。红潮网
李譔传,李譔,字钦仲,梓潼郡涪县人。李譔的父亲李仁,字德贤,与同县人尹默一起远游到荆州,师从司马徽、宋忠等学习。李譔完全继承了其父学业,又从尹默学习经义名理,五经、诸子之学,他无不广泛浏览,加之他博好技艺,算术、卜数、医药、弓弩、机械器具,他都认真探研。李讠巽起始为州书佐、尚书令史。
延熙元年(238),后主刘禅册立太子,以李讠巽为庶子,升任为仆,后调任为中散大夫、右中郎将,仍伺候太子。太子因为他知识广博,故十分喜欢他。然而李譔为人轻佻,喜欢嘲弄戏耍人,故此人们不敬重他。李讠巽平生著有古文《易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毛诗》、《三礼》、《左氏春秋传》、《太玄》诸书的《指归》,都以贾逵、马融之说为准则,而异于郑玄之说。他与王肃相隔较远,故王肃起初没有看到他的著述,然而他们的见解颇多相同之处。李讠巽于景耀年间去世。
当时还有汉中人陈术,字申伯,也博学多闻,著有《释问》七篇、《益部耆旧传》和《益部耆旧志》,曾历任三个郡的太守。
谯周传,谯周,字允南,巴西郡西充国人。他的父亲谯山并,字荣始,研究《尚书》,兼通诸经书和河图谶纬。州郡征召他,他都不理睬,州里到他家里任请他为师友从事。谯周幼年丧父,与母亲、哥哥一起生活。成人后,酷爱古籍,笃志好学,家里虽然贫困但他从不留心治理产业,诵读典籍,欣然自乐会心而笑,废寝忘食。他精研《六经》,尤其擅长草写书札。他十分熟悉天文,但对此不怎么留意;不太喜爱诸子文章,故不遍视阅览。他身高八尺,衣着外表简朴,本性诚实无矫饰,虽然没有随机而发的应变辩论的口才,但却很渊博聪明内心反应敏捷。建兴年间,丞相诸葛亮兼任益州牧,任用谯周为劝学从事。诸葛亮死于魏国境内的军营中,谯周在家听到消息后,马上前往奔丧。不久便有诏书禁止人们奔丧,只因谯周动身迅速行走很快才得以到达。大将军蒋琬兼任刺史,升谯周为典学从事,主管州中学者。后主刘禅立太子,以谯周任仆,后调任为家令。当时后主常常外出游玩,增加供奉音乐的人数。谯周上疏进谏:“过去王莽败亡,群雄四起,占州据郡,均想篡国,于是贤才智士选择归附自己所仰望之人,未必看其人的势力和地盘的大小,只看他的德行的厚薄;所以当时的更始帝刘玄、公孙述及其他拥有大批军队的人,多已占有广大的土地。然后他们都放纵情欲,而不修德施仁,游猎吃喝,而不怜惜民物。
世祖光武帝刘秀刚进入河北,冯异等便劝他说:‘应该做别人做不到的事。’于是认真审理冤狱,节俭饮食费用,行事遵守法度,故此北州百姓赞颂他,声誉传播四方。由是邓禹自南阳来归附光武帝,吴汉、寇恂没有见过他,闻听到他的德行,便用计策获得渔阳、上谷,以骑兵前往广阿迎接光武帝。其余闻风仰慕世祖风采德行前往归附的还有邳肜、耿纯、刘植等人,甚至抱病带着棺木者、身背婴孩者,都不可胜数,故此光武能由弱小而强大,杀王郎、吞并铜马军、挫败赤眉军,而建成帝王大业。进入洛阳后,曾要微服外出,车马已驾好,铫期进谏说:‘天下尚未安定,我的确不愿您常常便服出行。’光武当即命令把车赶回去。
征伐隗嚣时,颍川的强人起来造**,世祖回到洛阳,只派寇恂前往平乱,寇恂说:‘颍川人知道你远征,故此那些奸猾者起来反叛,他们不知道您已回到洛阳,恐怕不会马上归降。陛下亲自率军前往,颍川贼人们必定会马上投降。’光武于是前往颍川,其结果正如寇恂所言。所以他不是什么紧要的事,想要微服外出也不敢,至于紧要的事情,想要安静下来也不行,所以帝王想要修养道德都是这样做!因此《易传》有言:‘百姓不是白白地来依附。’古人的确将德行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。如今汉室遭受厄运,天下三分鼎立,正是英雄智士渴盼明主的时候。陛下天性至孝,居丧超过三年,每每谈及还要流泪,就是曾参、闵子虔也不及您。礼敬贤士任用贤才,使其各尽所能,治理国家超过成、康之世。所以国内团结统一,官民协力齐心,其功德不是我所能说尽的。但为臣对您还有更大的愿望,希望您干出他人干不到的事。拉拽重大的东西,担心的是力量太少;克服巨大的困难,担心的是好办法不多。承祀宗庙之人,不只是为了自己的福..,而是要教化百姓顺从天意。至于四季的祭祀,有时没有亲自前往;而池苑游览,却常微行出入,为臣虽然愚劣,内心极感不安。心有忧虑身负重责的人,没有闲暇去寻求欢乐,先帝的遗愿祖上的功业没有完成,确实不到享乐的时候,惟愿陛下减少乐官,减去后宫的增添设置,只应维护先帝在世时的规模,以行动来教育子孙节俭。”于是谯周被调任中散大夫,仍侍奉太子。当时军队频频出战,百姓劳苦不堪,谯周与尚书令陈祗讨论此事的利弊,退朝后写成文章,名为《仇国论》。文中说:“因余之国是个小国,而肇建之国是个大国,他们一起争夺天下成为仇敌。因余之国有名高贤卿的人,向伏愚子请教:‘现在国事未定,举国为之操心,古代有例,弱能胜强,不知采用什么措施?’伏愚子说:‘我听说,强大且无什么困难的国家常常不作努力,弱小且有困难的国家却常常想把事情办好;经常松懈不奋发努力就会发生动乱,努力把事情办好则国家太平;这是治国的常规。所以周文王爱护百姓,以少胜多;越王勾践抚恤人民,以弱胜强。这就是古人以弱胜强的办法。’高贤卿说:‘过去项羽强大而刘邦弱小,经常争战,没有宁息,但项羽与刘邦约定以鸿沟为界,双方收兵让人民休养生息。张良以为民心稳定之后,就难以使他们发生动摇了,于是派兵追击项羽,终于将他击毙,难道一定要按文王的办法办吗?肇建之国正陷入麻烦之中,我乘此机会,攻陷它的边境,使它更加困顿而最后消灭它。’伏愚子说:‘在商、周之际,王侯世代沿袭传递,君臣位置历久不变,人民习惯于这种统治秩序。根深的东西很难拔出来,坚固的东西很难移动开。处于这种历史时期,就是汉高祖持剑策马也不能取得天下。当秦国废除诸侯世袭实行分封郡县后,百姓不堪劳役,天下分崩离析。有的一年换一个国君,有的一月换一个公侯,鸟惊兽骇,不知所从,于是豪强并起纷争天下,虎裂狼分,行动狠的得到的就多,竞争缓的就被吞并。现在我们和肇建之国都传袭王位,并非秦末混乱之世,而是六国争霸之时,所以可以像周文王那样,却不能如汉高祖所为。百姓疲惫劳苦则是动乱的预兆,在上者傲慢在下者暴横则是土崩瓦解的雏形。谚语说:‘与其数射而不中,不如看准再拉弓。’所以聪明人不为很小的好处而抬眼,不为似是非是的东西而移脚;时机合适再行动,合于天数才成功;故此成汤、周武王的军队,不必开战第二次就取得全胜,其成功原因就在于不使人民过于劳苦和审时度势。如果穷兵黩武,必然造成土崩之势,倘若遇上危难,即使有智深谋远之人也没有办法。至于变幻无穷,出入无阻,横渡飞驰,越山跨谷,不用舟楫就可渡过孟津,我乃愚拙之人,实在难于做到。’”后来谯周升为光禄大夫,爵位仅次于九卿。谯周虽然不亲躬政事,而以儒者的品行受到礼遇,后主刘禅常就国家大事向他咨询,他则一一引经据典给以答复,而一些求知好奇的后生也向他请教一些疑难问题。
景耀六年(263)冬,魏国大将军邓艾攻占江由,长驱直入。而蜀国本以为敌军不会马上攻来,未作守城的准备,等到听说邓艾已进入阴平,百姓慌乱骚动,纷纷逃避山林,严禁不止。后主刘禅召集群臣讨论对策,无人能想出妙计。有人认为蜀国与吴国,本为友盟,可以投靠吴国;有人认为南中七郡,高山险阻,容易守御,可以南奔。只有谯周认为:“自古以来,没有寄依别国而作天子的事,现在如果投奔吴国,一定要臣服吴国。而国家的政治和自然界一样,大的能吞并小的,这是自然规律。由此可见,魏国能够吞并吴国,而吴国却不能吞并魏国,这是很明白的事。与其向小国称臣,不如向大国称臣;与其遭受两次屈辱,不如忍受一次屈辱。再说如果投奔南中,应该早作准备,才能有所凭依。现在大敌当前,灭亡在即,底下的人心,不能保证没有坏变,恐怕出发之日,就会发生不测之变,还能等到您到南中吗?”大臣中有人反诘谯周说:“现在邓艾不远了,假如他不接受你的投降怎么办?”谯周说:“如今东吴还没有归附魏国,形势迫使邓艾不得不受降,受降之后不得不礼遇。如果陛下降魏,魏国不封陛下的爵位土地,谯周自当请命亲到魏国首都,用古人的道义为您力争。”众人没有谁能驳倒谯周的主张。后主仍在犹豫想奔往南中,谯周上奏说:“有人说陛下因北兵深入我境,有想往南中的打算,为臣为此不安。为什么呢?因为南方是僻远的少数民族地区,平时我们没有得到他们什么物力人力的供给,他们还想反叛。自从丞相诸葛亮南征,大兵压境相逼,没有办法他们才俯首归顺,自此而后才交纳官税。我们用来供养军队,与他们之间结有怨仇,故此他们是让国家发生灾祸的因素。现在因为无路可走,而想前往依靠他们,恐怕他们再次反叛,这是其一。北方魏军所来,不仅是夺取蜀地而已,如果我们南奔,他们必然乘我们退败之势,随后穷追,这是其二。如果奔投南方,对外得抵拒魏军,对内则供给衣服车马,费用增加,又无其他地方可以征收钱财,于是必然更加征耗各少数民族的财物,加速他们的反叛,这是其三。过去王郎假冒太子在邯郸称帝,当时世祖光武帝正在信都,受王郎的威逼,打算放弃信都、和成二郡而返归关中。邳肜劝谏他说:‘明公若西还关中,则邯郸地区的人民不肯捐弃自己的父母,背弃城主,而千里之遥为您服务,他们背叛您是必然的。’世祖听从了他的意见,于是攻破了邯郸。现在北军逼进,陛下南行,恐怕邳肜当年所言要在今天应验了吧,这是其四。愿陛下早日打定主意,归降魏国可获封地、爵位,如果南奔,待山穷水尽再向人家投诚,那么灾祸就更大了。《易经》有言:‘亢字的涵义,是指只知道进取而不知道退失,只知道生存而不知道死亡;知道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难道只有圣人如此吗?’所说的就是圣人知天命而不苟且,此为必然。所以尧、舜因为自己的儿子无德才,知道天命要将天下授与他人,于是就寻找能接受天下的人。儿子虽然不贤,灾祸尚无萌芽,而把天下授给上天中意之人,灾祸还能产生吗?!所以微子以纣王庶兄的身份,将自己反绑,嘴中含着玉璧投降周武王,难道他乐意这么做?不得已而已!”于是后主听从谯周的建议。刘氏没有受到杀害,蜀国也没有受到屠戮,都得力于谯周的谋划。此时晋文王司马昭为魏国的相国,因为谯周有全蜀归附的功劳,故封谯周为阳城亭侯。又下诏书征召谯周,谯周动身到汉中,因病不能前往。
咸熙二年(265)夏,巴郡人文立从洛阳返还蜀地,路过汉中拜见谯周。谯周在谈话之间,给文立在木版上写道:“典午忽兮,月酉没兮。”典午者说的是司马,月酉者指八月,至八月司马昭果然死去。西晋立国后,多次下诏到当地官府,要他们送遣谯周。谯周于是抱病上车前往洛阳,泰始三年(267)才到。因为他的病未愈,被拜任为骑都尉,谯周自己上书陈述自己无功而受封,请求朝廷收还爵位和封地,皇帝并不答允。
泰始五年(269),我曾作本郡中正,政务完事,请求离官还家,前往与谯周告辞。谯周对我(陈寿)说:“过去孔子寿七十二岁,刘向、扬雄七十一岁去世;今年我已七十岁,或许活不到孔子的寿龄,但活到扬雄、刘向的年龄是完全可能的,恐怕过不了后年,我必定长辞人世了,再也不能相见。”我怀疑谯周是凭术数知道这种事,而借此话表示出来。
泰始六年(270)秋,谯周被任命为散骑常侍,因病重而没有到职。当年冬天谯周去世。他的著述,计有《法训》、《五经论》、《古史考》等书共一百多篇。谯周有三个儿子,谯熙、谯贤和谯同。小儿子谯同喜爱他父亲的事业,也具有忠厚质朴的德行,曾被举为孝廉,任为锡县县令、东宫洗马,但对朝廷征召一概不应。
郤正传,郤正,字令先,河南偃师人。祖父郤俭,汉灵帝末年任益州刺史,被盗贼杀害。时逢天下大乱,故此谷阝正父亲谷阝揖便留居蜀地。谷阝揖为将军孟达的营都督,随孟达投降魏国,作中书令史。郤正原名郤纂。他年少时即父死母嫁,茕茕孑立,但安贫好学,博览坟、典古籍。
郤正二十岁就写出很好的文章,入宫作秘书吏,转调为令史,升为秘书郎,直到秘书令。郤正秉性淡薄名利,而尤其酷爱文章,自司马相如、王褒、扬雄、班固、傅毅、张衡、蔡邕之辈的文、赋,到当代的优秀书、论,举凡益州藏有的,他都百般搜求,大都过目诵读。他在宫中任职,与宦官黄皓相邻而处,长达三十年之久。黄皓从卑微到显贵,操弄威权,谷阝正既不被黄皓喜欢,也未引起他的憎恨,所以谷阝正的官位虽未超过六百石,但也没有遭遇过什么祸患。郤正学习先辈儒者,借文章来表达自己的胸臆,其文名为《释讥》,是继崔马因《达旨》后的又一篇此类文章。其辞道:“有人规劝我说:‘从前代的记载得知,事业与时机相联系,名位与功绩不可分,然而名位与事业,是前哲首要的事情。所以创制国家的制度规则,不乘一定的时机是办不成的;要想声名流传后世,没有功劳是做不到的。名位须有功劳才显赫,事业要待时机才成功,身死而名随之而亡,这是君子引以为耻的事。所以通达知命者探究事物的发展规律,钻研它深奥而微妙的道理,观察自然的变化,分析社会的兴衰。辩才之人游说四方,智慧之人寻机应变,智谋者谋策划略,武士则奋武扬威,风云际会,千变万化,度势审时,求为世用,小事忍让而大事显能,公而忘私,虽有小曲而求大直,最终成就辉煌的事业。如今天下三国鼎立,阳刚正气未伸,四海之人,遭受祸难,感叹道义之沦落,怜悯百姓之颠沛,这正是圣贤拯救百姓、志士建树功业的时候。
你以高超的才干,美好的品行,广见博闻,留意道术,无远而不达,无幽而不显,挺身取命,掌管机密,出入宫廷,为国家之喉舌,朝中为官历经九考而职位不移,有进无退,探究古今真伪,考察时政得失。虽说你也能不时献一策、偶尔进一言,尽自己的职责,安慰自己所得的俸禄,但未能竭尽忠心,披肝沥胆,进献忠直,拯救百姓,使我辈草鄙之人也能仰知您的大名。何不放慢车速,掉头转轨,使您的车马轻松晏然,任意而行。纵马往前,须审定水之深浅而决定渡河的办法;寻上光明大道前进,播下秋兰以芳香人间,掖助我辈以展拓宏图,这也是一种盛事啊!’“我听后叹息说:‘呜呼,竟有如此说法!人心不同,就和人的面貌一样,你虽然容颜光彩,漂亮艳丽,但管窥蠡测,保守成见,不可与你讨论辽阔大地的界线,说明万事万物的要义。’“有人仰面扬眉贸然地说:‘此话怎讲,此话怎讲?’“我回答说:‘虞舜警惕当面赞同自己的人,孔子厌恶用心取悦自己的人,他们所言,很合我心意,我现就你提出的问题试以阐释。在远古鸿荒时代,民智未开,人类社会刚刚起始,三皇接受上天所赐,五帝验应祥瑞之兆,及至夏、商时期,遵循前人的典章制度。姬周衰微,礼崩乐坏,诸侯争霸,嬴政惨虐,兼并天下,于是风起云腾,奸诈满世,邪恶横行,巧诈萌发。有人伪装掩盖对敌人的仇恨,有人以不正当手段牟取名利,有人玩弄阴谋以要挟主上,有人以奇技淫巧来抬高自己,背弃正义而崇尚邪恶,抛离正直而亲近谗佞,为人无永恒忠心,处世不坚持节义,所以商鞅所立法规无用而邪恶并作;李斯所定法治失效而奸诈四起;吕不韦势力显赫招来灭族;韩非子理论受用而自身受刑。这都是什么缘故呢?利益使人心动,荣宠使人企羡,耀眼夺目的龙形图纹,雍容华丽的车马服饰,侥幸苟得,就高兴得辗转反侧,淫邪荒迷,恣意妄为,然而车未动铃未响而身死辕下,院未进房未住即梁柱倾覆。
上天收其灵魂,大地夺其福寿,人来吊丧,鬼砍其首。刚刚上到高冈,终而葬身深谷,早晨尚容光焕发,傍晚即枯死成鬼。所以贤人君子,深图远虑,畏惧债孽,超脱尘世,隐居安贫,有如泥路上拖着尾巴的乌龟,也不要浊世的好名声。如此之人难道是轻视君主忽视百姓,而不理时务吗?《易经》载有对人们行动的预测警诫,《诗经》记着对处世平和恭谨的赞扬咏叹,这都是上天的指令而客观规律使之然也。“‘自从我大汉王朝应天时顺民意,政治昌隆,有如阳春的光明,俯察地理,仰视天文,传播皇家恩泽以哺育百姓,推行德治教化使风俗正淳,君臣有秩,各守其职。皇上有从谏如流的宽阔胸怀,臣下有救匡扶正的尽职之心,官吏无虚华不实的荣宠,百姓有自己某一种好的品行,勤勉道德修养,崇尚处世忠义。然而世事发展有高潮也有低潮,万物生长有兴盛也有衰败,有声响亦有静寂,有光明即有黑暗。繁盛的春天为萧杀的秋天所接替,阴寒的冬季又被春天所抑却,太阳消逝而月亮升起,月光暗失而阳光启明。冲帝、质帝短寿夭折,桓帝、灵帝朝纲坠败,于是英雄云集,豪杰四起。户户有不同议论,人人怀不同谋计,所以合纵连横的说客陡然披露胸襟,奸猾狡诈的人物暂时鼓唇弄舌。“‘如今天纲已废,德政在西土建立,光大祖先宏伟的威仪,赐予官吏爵位,推行五教以移风易俗,修养九德来拯救百姓,四时有序恭敬地祭祀宗庙,尽心辅佐使政治实现王道。虽说割据的天下尚未统一,冒牌的君主没有分辨出来,但圣人早有训诫,均平合理则天下无贫,故此朝廷上君臣协调洽好,则会得到社会上黎民百姓的欢欣拥戴,动则依据法度,静则循规蹈矩。英俊壮美,这是伟人之气度;有过必改,这是颜回的德行;政事有条不紊,冉有、子路曾这样治理国家;鹰扬鸷腾,伊尹、吕尚曾如此创建事业。总集群贤智谋,听取薛公三计,运用张良、陈平的秘计,努力地为国事操劳,援引贤能人才都来不及,哪得闲暇去修整杂乱污秽地方的枯竹!“‘我没有什么才干,在朝中二十多年,献身皇朝,全靠自己的忠心。
喜好大海的宽深,赞叹嵩山的高峻,听说孔子赞扬子夏,感受到乡校给自己带来的益处,象平仲善于调和鼎镬,增加美味而去掉不好气味,所以我冒昧昏庸的话语,时时也有被采纳的成分,就像人们在市闾中可以考察政治的得失,田野游戏的儿童的吟唱,或许也能增加国家的福祥,尽力规谏。如果有所采纳,是自己的昏..符合圣上高明,进而应得灵验,如果自己的意见未被接受,这是自己的义务,退而守着自己的愚见而已。进退听任天数,不矫饰不欺上,顺性而为乐天知命,有什么悔恨之处呢?这就是我为什么入朝几十年而没有黜出的原因,有权位却如没有权位。狷狭的屈原认为唯我独醒,以醉态混世的渔父却在世上随波逐流,柳下惠自甘屈辱的打算是多么腐臭,伯夷、叔齐高傲的怨恨是多么狭隘。谏言被接受不以为有所得,建议未合意不以为有所失,有所得不立即停歇,有所失毫不悲伤,不以自己的喜好厌恶而轩轾前后高低,不沽名钓誉以获取利禄,不推脱过失而担心受黜。有何责备需要解释?有何赏赐值得可惜?又有何方之排何直之入?二十七年居朝未移,诚然有我自己坚守的道理。“‘如今朝中人才堆积如山,英杰成群,如同小鱼潜游于大海,小鸟飞落在邓林,飞鸟离去不显得少,游鱼来了也显不出多。况且太阳在唐虞时代有所幽暗,月亮在殷商时期有过应验,禹在阳盱求助于上天而洪水平息,成汤在桑林向上天祈祷而甘霖滋润。行、止有一定的规律,开、闭有一定的时间。我的先师留下训诫,要不怨不尤,听任天命,我还有什么可说?话说完了路走到了,我得返归初衷,整理前人的三坟五典,寻绎孔子的思想精华,用精微的语言来传衍大道,以先人为楷模而守定规则。赞赏叔矻的优游自得,羡慕疏广的功遂身隐,收住仕途的脚步返归田园,泛舟江湖以安度白发晚年,身处蜗室有自乐,远离尘世可避祸。只是我心尚未安稳,担心晚年道途泥泞,故仍要激励自己发愤,坦露心胸请受爵命。古代九方堙善识马的内在精华,秦牙善察马的外表体形;薛烛善鉴宝剑而扬名,瓠梁善于高歌而斐声。
齐国食客学鸡鸣救护田文,楚国食客凭偷技保卫楚境;雍门周鼓琴以阐释真理,韩哀善驾御而天下驰名;卢敖翱翔于玄阙,若士飞身而入云。我确实不具备这些人的特技,故此仅以默然静守而求得无祸安宁。’”
景耀六年(263),后主刘禅采纳谯周的计策,派使者向邓艾请降,降书即为谷阝正所写。次年正月,钟会在成都反叛,后主东迁洛阳,当时十分混乱仓猝,原蜀国大臣没人跟随保护后主,只有谷阝正和殿中督汝南人张通,舍下自己的妻儿老小只身随后主前往。后主靠谷阝正的开导指教而事事合宜得体,没有引起什么缺失,于是感慨长叹,悔恨对谷阝正的了解太晚了。当时人们对此十分嘉赞。郤正被赐爵关内侯。泰始年间,谷阝正被任命为安阳县县令,升为巴西太守。泰始八年(272),皇帝下诏说:“谷阝正过去在成都,困苦颠簸之中能坚守节义,不背忠心,升官重用后,又能尽心政事,颇有政绩,故任命他为巴西太守。”咸宁四年(278),谷阝正辞世,留有著述计诗歌、论赞、辞赋等,共一百余篇。
杜微字国辅,锌潼涪人也。少受学于广汉任安。刘障辟为从事,以疾去官。及先主定蜀,微常称聋,闭门不出。
建兴二年,丞相亮领益州牧。选迎皆妙简旧德,以秦宓为别驾,五梁为功曹,微为主簿。微固辞,举而致之。既致,亮引见微,微自陈谢。亮以微不闻人语,于坐上与书曰:“服闻德行,饥渴历时,清浊异流,无缘咨觏。王元泰、李伯仁、王文仪、杨季休、丁君干、李永南兄弟、文仲宝等,每叹高志,未见如旧。猥以空虚,统领贵州,德薄任重,惨惨忧虑、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,天姿仁敏,爱德下士。天下之人思慕汉室,欲与君因天顺民,辅此明主,以隆季兴之功,着勋于竹帛也。以谓贤愚下相为谋,故自割绝,守劳而已,不图自屈也。”微自乞老病求归,亮又与书答曰:“曹丕篡弑,自立为帝,是犹土龙刍狗之有名也。欲与群贤因其邪伪,以正道灭之。怪君未有相诲,便欲求还于山野。丕又大兴劳役,以向吴、楚。今因丕多务,且以闭境勤农,育养民物,并治甲兵,以待其挫,然后伐之,可使兵不战民不劳而天下定也。君但当以德辅时耳,不责君军事,何为汲汲欲求去乎!”其敬微如此,拜为谏议大夫,以从其志。五梁者,字德山,犍为南安人也,以儒学节操称。从议郎迁谏义大夫、五官中朗将。
周群字仲直,巴西阆中人也。父舒,字叔布,少学术于广汉杨厚,名亚董扶、任安。
数被征,终不诣。时人有问:“《春秋谶》曰‘代汉者当涂高’,此何谓也?”舒曰:“当涂高者,魏也。乡党学者私传其语,群少受学于舒,专心候业。于庭中做小楼,家富多奴,常令奴更直于楼上视天灾,才见一气,即白群,群自上楼观之,不避晨夜,故凡有气候,无不见之者,是以所言多中。州牧刘璋辟以为师友从事。先主定蜀,署儒林校尉。先主欲曹公争汉中,问群,群对曰:”当得其地,不得其民也,若出偏军,必不利,当戒慎之!“时州后部司马蜀郡张裕亦晓占候,而天才过群,谏先主曰:”不可争汉中,军必不利。“先主竟不用裕言,果得地而不得民也。遣将军吴兰、雷铜等入成都,皆没不还,悉如群言。于是举群茂才。
裕又私语人曰:“岁在庚子,天下当易代,刘氏祚尽矣。主公得益州,九年之后,寅卯之间当失之。”入密白其言。初,先主与刘璋会涪,时裕为璋从事,侍坐,其人饶须,先主嘲之曰:“昔吾居涿县,特多毛姓,东西南北皆诸毛也,涿令称曰‘诸毛绕涿居乎’!”裕即答曰:“昔有作上党潞长,迁为涿令者,去官还家,时人与书,欲署潞则失涿,欲署涿则失潞,乃署曰:”潞涿君‘。先主无须,故裕以此及之。先主常衔莫不逊,加忿其漏言,乃显裕谏争汉中不验,下狱,将诛之。诸葛亮表请其罪,先主答曰:“劳兰生门,不得不锄。”裕遂弃市。后魏氏之立,先主之薨,皆如裕所刻。又晓相术,每举镜视面,自知刑死,未常不扑之于地也。
群卒,子臣颇传其术。
杜琼字伯瑜,蜀郡成都人也。少受学于任安,精究安术。刘璋时辟为从事,先主定益州,领牧,以琼为议曹从事。后主践阼,拜谏议大夫,迁左中郎将、大鸿胪、太常。
为人静默少言,阖门自守,不与世事。蒋琬、费祎等皆器重之。虽学业入深,初不视天文有所论说。后近通儒谯周常问其意,琼答曰:“欲明此术甚难,须当身视,识其形色,不可信人也。晨夜苦剧,然后知之,复忧漏泄,不如不知,是以不复视也。”周因问曰:“昔周徵君以为当涂高者魏也,其义何也?”琼答曰:“魏,阙名也,当涂而高,圣人取类而言耳。”又问周曰:“宁复有所怪邪?”周曰:“未达也。”琼又曰:“古者名官职不言曹,始自汉已来,名官尽言曹。吏言属曹,卒言侍曹,此殆天意也。”琼年八十余,延熙十三年卒。着《韩诗章句》十余万言,不教诸子,内学无传业者。周缘琼言,乃触类而长之曰:“《春秋传》着秦穆候名太子曰仇,弟曰成师。师服曰:”异哉君之名子也!嘉耦曰妃,怨耦曰仇,今君名太子曰仇,弟曰成师,始兆乱矣,兄其替乎?“其后果如服言。及汉灵帝名二子曰史候、董候,既立为帝,后皆免为诸候,与师服言相似也。先主讳备,其训具也,后主讳禅,其训授也,如言刘已具矣,当授与人也;意者甚于穆候、灵帝之名子。”后宦人黄皓弄权于内,景耀五年,宫中大树无故自折,周深忧之,无所与言,乃书柱曰:“众而大,期之会,具而授,若何复?”言曹者众也,魏者大也,众而大,天下其当会也,具而授,如何复有立者乎?蜀既亡,咸以周言为验。周曰:“此虽己所推寻,然有所因,由杜君之辞而广之耳,殊无神思独至之异也。”
许慈字仁笃,南阳人也。师事刘熙,善郑氏学,治《易》、《尚书》、《三礼》、《毛诗》、《论语》。建安中,与许靖等俱自交州入蜀。时又有魏郡胡潜,字公兴,不知其所以在益土。潜虽学不沾洽,然卓荦强识,祖宗制度之仪,丧纪五服之数,皆指掌画地,举手可采。先主定蜀,承丧乱历纪,学业衰废,乃鸠合典籍,沙汰众学。慈、潜并为学士,与孟光、来敏等典掌旧文。值庶事草创,动多疑议,慈、潜更相克伐,谤讟忿急,形于声色;书籍有无,不相通借,时寻楚挞,以相震攇.其矜己妒彼,乃至于此。
先主愍其若斯,群僚大会,使倡家假为二子之容,效其讼阋之状,酒酣乐作,以为嬉戏。
初以辞义相难,终以刀杖相屈,用感切之。潜先没,慈后主世稍迁至大长秋,卒。子勋传其业,复为博士。
孟光字孝裕,河南洛阳人,汉太尉孟郁之族。灵帝末为讲部吏。献帝迁都长安,遂逃人蜀,刘焉父子待以客礼。博物识古,无书不览,尤锐意三史,长于汉家旧典。好《公羊春秋》而讥呵《左氏》,每与来敏争此二义,光常譊譊讙咋。先主定益州,拜为仪郎,与许慈等并掌制度。后主践阼,为符节令、屯骑校尉、长乐少府,迁大司农。
延熙九年秋,大赦,光于众中责大将军费祎曰:“夫赦者,偏枯之物,非明世所宜有也。衰弊穷极,必不得已,然后乃可权而行之耳。今主上仁贤,百僚称职,有何旦夕之危,倒悬之急,而数施非常之恩,以惠奸宄之恶乎?又鹰隼始击,而更原宥有罪,上犯天时,下违人理。老夫耄朽,不达治体,穷谓其法难以经久,岂具瞻之高美,所望于明德哉。”祎但顾谢踧踖而已。光之指摘痛痒,多如是类。故执政重臣,心不能悦,爵位不登,每直言无所回避,为代所嫌。太常广汉镡承、光禄动河东斐俊等,年资皆在光后,而登据上列,处光之右,盖以此也。后进文士秘书郎郤正数从光谘访,光问正太子所习读性并其性情好尚,正答曰:“奉亲虔恭。夙夜匪懈,有古世子之风;接待群僚,举动出于仁恕。”光曰:“如君所道,皆家户所有耳;吾今所问,欲知其权略智调何如也。”正曰:“世子之道,在于承志竭欢,既不得妄有所施为,且智调藏于胸怀,权略应时而发,此之有无,焉可豫设也?”光解正慎宜,不为放谈,乃曰:“吾好直言,无所回避,每弹射利病,为世人所讥嫌。疑省君意亦不甚好吾言,然语有次。今天下未定,智意为先,智意虽有自然,然不可力强致也。此储君读书,宁当效吾等竭力博识以待访问,如博士探策讲试以求爵位邪!当务其急者。”正深谓光言为然。后光坐事免官,年九十余,卒。
来敏字敬达,义阳新野人,来歙之后也。父艳,为汉司空。汉末大乱,敏随姊夫奔荆州,姊夫黄琬是刘璋祖母之侄,故璋遣迎琬妻,敏遂俱与姊入蜀,常为璋宾客。涉猎书籍,善《左氏春秋》,尤精于《仓》、《雅》训诂,好是正文字。先主定益州,署敏典学校尉。及立太子,以为家令。后主践阼,为虎贲中郎将。丞相亮住汉中,请为军祭酒、辅军将军,坐事去职。亮卒后,还成都为大长秋,又免,后累迁为光禄大夫,复坐过黜。前后数贬削,皆以语言不节,举动违常也。时孟光亦以枢机不慎,议论干时,然犹愈于敏,俱以耆宿学士见礼于世。而敏荆楚名族,东宫旧臣,特加优待,是故废而复起。后以敏为执慎将军,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,年九十七,景耀中卒。子忠,亦博览经学,有敏风,与尚书向充等并能协赞大将军姜维。维善之,以为参军。
尹默字思潜,梓潼涪人也。益部多贵今文而不祟章句,默知其不博。乃远游荆州,从司马德操、宋仲子等受古学。皆通诸经史,又专精于《左氏春秋》,自刘歆条例,郑众、贾逵父子、陈元、方服虔注说,咸略诵述,不复按本。先主定益州,领牧,以为劝学从事。及立太子,以默为仆,射以《左氏传》授后主。后主践阼,拜谏议大夫。丞相亮住汉中,请为军祭酒。亮卒,还成都,拜大中大夫,卒。子宗传其业,为博士。
李譔字钦仲,梓潼涪人也。父仁,字德贤,与同县尹默惧游荆州,从司马徽、宋忠等学。譔具传其业,又默讲论义理,五经、诸子,无不该览,加博好技艺,算术、卜数,医药、弓弩、机械之巧,皆致思焉。始为州书佐、尚书令史。延熙元年,后主立太子,以譔为庶子,迁为仆,射转中散大夫、右中郎将,犹侍太子。太子爱其多知,甚悦之。
然体轻脱,好戏啁,故世不能重也。着古文《易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毛诗》、《三礼》、《左氏传》、《太玄指归》,皆依准贾、马,异于郑玄。与王氏殊隔,初不见其所述,而意归多同。景耀中卒。时又有汉中陈术,字申伯,亦博学多闻,着《释部》七篇、《益部耆旧传》及《志》,位历三郡太守。
谯周字允南,巴西西充国人也。父(山并),字荣始,治《尚书》,兼通诸经及图纬。州郡辟请,皆不应,州就假师友从事。周幼孤,与母兄同居。既长,耽古笃学,家贫未尝问产业,诵读典籍,欣然独笑,以忘寝食。研精《六经》,尤善书札,颇晓天文,而不以留意;诸子文章非心所存,不悉遍视也。身长八尺,体貌素朴,性推诚不饰。无造次辩论之才,然潜识内敏。
建兴中,丞相亮领益州牧,命周为劝学从事。亮卒于敌庭,周在家闻问,即便奔赴,寻有诏书禁断,惟周以速行得达。大将军蒋琬领刺史,徙为典学从事,总州之学者。后主立太子,以周为仆,转家令。时后主颇出游观,增广声乐。周上疏谏曰:“昔王莽之败,豪杰并起,跨州据郡,欲弄神器,于是贤才智士思望所归,未必以其势之广狭,惟其德之薄厚也。是故于时更始、公孙述及诸有大众者多己广大,然莫不快情恣欲,怠于为善,游猎饮食,不恤民物。
世祖初入河北,冯异等劝之曰:“当行人所不能为。”遂务理冤狱,节俭饮食,动尊法度,故北州歌叹,声布四远。于是邓禹自南阳追之,吴汉、寇恂未识世祖,遥闻德行,遂以权计举渔阳、上谷突骑迎于广阿。其望风慕德者邳肜、耿纯、刘植之徒,至于舆病赍棺,繦负而至者,不可胜数,故能以弱为强,屠王郎,吞铜马,折赤眉而成帝业也。及在洛阳,尝欲小出,车驾已御,铫期谏曰:“天下未宁,臣诚不愿陛下细行数出。‘即时还车。及征隗嚣,颖川盗起,世祖还洛阳,但遣寇恂往,恂曰:”颖川以陛下远征,故奸猾起叛,未知陛下还,恐不时降;陛下自临,颖川贼必即降。’遂至颖川,竟如恂言。故非急务,欲小出不敢,至于急务,欲自安不为,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!故《传》曰‘百姓不徒附“,诚以德先之也。今汉遭厄运,天下三分,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。陛下天姿至孝,丧逾三年,言及陨涕,虽曾、闵不过也。敬贤任才,使之尽力,有逾成、康。故国内和一,大小戮力,臣所不能陈。然臣不胜大愿,愿复广人所不能者。
夫挽大重者,其用力苦不众,拔大艰者,其善术苦不广,且承事宗庙者,非徒求福佑,所以率民尊上也。至于四时之祀,或有不临,池苑之观;或有仍出,臣之愚滞,私不自安。夫忧责在身者,不暇尽乐,先帝之志,堂构未成,诚非尽乐之时。愿省减乐官、后宫所增造,但奉备先帝所施,下为子孙节俭之教。“徙为中散大夫,犹侍太子。
于时军旅数出,百姓凋瘁,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,退而书之,谓之《仇国论》,其辞曰:“因余之国小,而肇建之国大,并争于世而为仇敌。因余之国有高贤卿者,问于伏愚子曰:”今国事未定,上下劳心,往古之事,能以弱胜强者,其术何如?‘伏愚子曰:“吾闻之,处大无患者恒多慢,处小有忧者恒思善;多慢则生乱,恩善则生治,理之常也。故周文养民,以少取多;勾践恤众,以弱毙强,此其术也。’贤卿曰:”囊者项强汉弱,相与战争,无日宁息,然项羽与汉约分鸿沟为界,各欲归息民;张良以为民志既定,则难动也,寻帅追羽,终毙项氏,岂必由文王之事乎?‘肇建之国方有疾疢,我因其隙,陷其边陲,觊增其疾而毙之也。“伏愚子曰:”当殷、周之际,王候世尊,君臣久固,民习所专;深根者难拔,据固者难迁。当此之时,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?当秦罢候置守之后,民疲秦役,天下土崩;或岁改主,或月易公,鸟惊兽骇,莫知所从,于是豪强并争,虎裂狼分,疾搏者获多,迟后者见吞。今我与肇建皆传国易世矣,既非秦末鼎沸之时,实有六国并据之势,故可为文王,难为汉祖。夫民疲劳,则骚扰之兆生,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。谚曰:“射幸数跌,不如审发。”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,不为意似改步,时可而后动,数合而后举,故汤、武之师不再战而克,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。如遂极武黜征,土崩势生,不幸遇难,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;若乃奇变纵横,出入无间,冲波截辙,超谷越山,不由舟揖而济盟津者,我愚子也,实所不及。后迁光禄大夫,位亚九列。周虽不与政事,以儒行见礼。时访大议,辄据经以对,而后生好事者亦咨问所疑焉。
景耀六年冬,魏大将军邓艾克江由,长驱而前。而蜀本谓敌不便至,不作城守调度。
及闻艾已人阴平,百姓扰扰,皆进山野,不可禁制。后主使臣群会议,计无所出。或以为蜀之与吴,本为和国,宜可奔吴;或以为南中七郡,阻险斗绝,易以自守,宜可奔南。
惟周以为:“自古以来,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也,今若入吴,固当臣服。且政理不殊,则大能吞小,此数之自然也。由此言之,则魏能并吴,吴不能并魏明矣。等为小称臣,孰与为大?再辱之耻,何与一辱?且若欲奔南,则当早为之计,然后可果;今大敌以近,祸败将及,群小之心,无一可保,恐发足之日,其变不测,何至南之有乎!”群臣或难周曰:“今艾以不远,恐不受降,如之何?”周曰:“方今东吴未宾,事势不得不受之,受之后,不得不礼。若陛下降魏,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,周请身诣京都,以古义争之。”
众人无以易周之理。
后主犹疑于入南,周上疏曰:“或说陛下以北兵深入,有欲适南之计,臣愚以为不安。何者?南方远夷之地,平常无所供为,犹数反叛,自丞相亮南征,兵势逼之,穷乃幸从,是后供出官赋,取以给兵,以为愁怨,此患国之人也。今以穷迫,欲往依恃,恐必复反叛,一也;北兵之来,非但取蜀而已,若奔南方,必因人势衰,及时赴追,二也;若至南方,外当拒敌,内供服御,费用张广,他无所取,耗损诸夷必甚,甚必速叛,三也;昔王郎以邯郸僭号,时世祖在信都,畏逼于郎,欲弃还关中。邳肜谏曰:”明公西还,则邯郸城民不肯捐父母,背城主,而千里送公,其亡叛可必也。‘世祖从之,遂破邯郸。今北兵至,陛下南行,诚恐邳肜之言复信于今,四也。愿陛下早为之图,可获爵土;若遂适南,势穷乃服,其祸必深。《易》曰:“亢之为言,知得而不知丧,知存而不知亡;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其惟圣人乎!”言圣人知命而不苟必也,故尧,舜以子不善,知天有授,而求授人;子虽不肖,祸尚未萌,而迎绶于人,况祸以至乎!故微子以殷王之昆,面缚衔璧而归武王,岂所乐哉,不得已也。“于是遂从周策。刘氏无虞,一邦蒙赖,周之谋也。
时晋文王为魏相国,以周有全国之功,封阳城亭侯。又下书辟周,周发至汉中,困疾不进。咸熙二年夏,巴郡文立从洛阳还蜀,过见周。周语次,因书版示立曰:“典午忽兮,月酉没兮。”典午者谓司马也,月酉者谓八月也,至八月而文王果崩。晋室践阼,累下诏所在发遣周。周遂舆疾诣洛,泰始三年至。以疾不起,就拜骑都尉,周乃自陈无功而封,求还爵土,皆不听许。五年,予常为本郡中正,清定事讫,求休还家,往与周别。周语予曰:“昔孔子七十二、刘向、杨雄七十一而没,今吾年过七十,庶慕孔子遗风,可与刘、杨同轨,恐不出后岁,必便长逝,不复相见矣。”疑周以术知之,假而此言也。六年秋,为散骑常侍,疾笃不拜,至冬卒。凡所着述,择定《法训》、《五经论》、《古史考》书之属百余篇。周三子,熙、贤、同,少子同颇好周业,亦以忠笃质素为行,举孝廉,除锡令、东宫洗马,召不就。
郤正字令先,河南偃师人也。祖父俭,灵帝末为益州刺史,为盗贼所杀。会天下大乱,故正父揖因留蜀。揖为将军孟达都督,随达降魏,为中书令史。正本名纂。少以父死母嫁,单茕双立,而安贫好学,博览坟籍。弱冠能属文,入为秘书吏,转为令史,迁郎,至令。性淡于荣利,而尤耽意文章,自司马、王、扬、班、傅、张、蔡之俦遗文篇赋,及当世美书善论,益部有者,则钻凿推求,略皆寓目。自在内职,与宦人黄皓比屋周旋,经三十年。皓从微至贵,操弄威权,正既不为皓所爱,亦不为皓所憎,是以宫不过六百石,而免于忧患。
依则先儒,假文见意,号曰:《释讥》,其文继于崔駰《达旨》。其辞曰:“或有讥余者曰:”闻之前记,夫事与时并,名与功偕,然则名之与事,前哲之急务也。是故创制作范,匪时不立,流称垂名,匪功不记,名必须功而乃显,事亦俟时以行止,身没名灭,君子所耻。是以达人研道,探頣索微,观天运之符表,考人事之盛衰,辩者驰说,智者应机,谋夫演略,武士奋威,云合雾集,风激电飞,量时揆宜,用取世资,小屈大申,存公忽私,虽尺枉而寻直,终扬光以发辉也。今三方鼎跱,九有未乂,悠悠四海,婴丁祸败,嗟道义之沉塞,愍生民之颠沛,此诚圣贤拯救之秋,烈士树功之会也。吾子以高朗之才,珪璋之质,兼览博窥,留心道术,无远不致,无幽不悉;挺身取命,干兹奥秘,踌躇紫闼,喉舌是执,九考不移,有入无出,究古今之真伪,计时务之得失。虽时献一策,偶进一言,释彼官责,慰此素飱,固未能输竭忠款,尽沥胸肝,排方入直,惠彼黎元,俾吾徒草鄙并有闻焉也。盍亦绥衡绥辔,回轨易涂,舆安驾肆,思马斯徂,审历揭以投济,要夷庚之赫怃,播秋兰以芳世,副吾徒之彼图,不亦盛与!‘余闻而叹曰:“呜呼,有若云乎邪!夫人心不同,实若其面,子虽光丽,既美且艳,管窥筐举,守厥所见,未可以言八纮之形埒,信万事之精练也。’或人率尔,仰而扬衡曰:”是何言与!是何言与!‘“
余应之曰:“虞帝以面从为戒,孔圣以悦己为尤。若子之言,良我所思,将为吾子论而释之。昔在鸿荒,朦昧肇初,三皇应箓,五帝承符,爰暨夏、商,前典攸书。姬衰道缺,霸者冀扶,嬴氏惨虐,吞嚼八区,于是从横云起,狙诈如星,奇衺蠭动,智故萌生;或饰真以仇伪,或挟邪以干荣,或诡道以要上,或鬻技以自矜;背正崇邪,弃直就佞,忠无定分,义无常经。故鞅法穷而慝作,斯义败而奸成,吕门大而宗灭,韩辩立而身刑。夫何故哉?利回其心,宠耀其目,赫赫龙章,铄铄车服。偷幸苟得,如反如仄,淫邪荒迷,恣睢自极,和鸾未调而身在辕侧,庭宁未践而栎折榱覆。天收其精,地缩其泽,人吊其躬,鬼芟其额。初升高冈,终陨幽壑,朝含荣润,夕为枯魄。是以贤人君子,深图远虑,畏彼咎戾,超然高举,宁曳属于涂中,秽浊世之休誉。彼岂轻主慢民,而忽于时务哉?盖《易》着行止之戒,《诗》有靖恭之叹,乃神之听之而道使之然也。自我大汉,应天顺民,政治之隆,皓若阳春,俯宪坤典,仰式乾文。播皇泽以熙世,扬茂化之酢醇,君臣覆度,各守厥真,上垂询纳之弘,下有匡救之责,士无虚华之宠,民有一行之迹,粲乎亹亹,尚此忠益。然而道有隆窳,物有兴废,有声有寂,有光有翳。朱阳否于素秋,玄阴抑于孟春,羲和逝而望舒系,运气匿而耀灵陈。冲、质不永,桓、灵坠败,英雄云布,豪杰盖世,家挟殊议,人怀异计。故从横者欻披其胸。狙诈者暂吐其舌也。
今天纲已缀,德树西邻,丕显祖之宏规,縻好爵于士人,兴五教以训俗,丰九德济民,肃明祀以礿祭,几皇道以辅真。虽跱者未一,伪者未分,圣人垂戒,盖均无贫;故君臣协美于朝,黎庶欣戴于野,动若重规,静若叠矩。济济伟彦,元凯之伦也,有过必知,颜子之仁也。侃侃庶政,冉、季之治也,鹰扬鸷腾,伊、望之事也;总群俊之上略,含薛氏之三计,敷张、陈之秘策,故力征以勤世,援化英而不遑,岂暇修枯箨于榛秽哉!
然吾不才,在朝累纪,托身所天,心焉是恃。乐沧海之广深,叹篙岳之高跱,闻仲尼之赞商,感乡校之益己,彼平仲之和羹,亦近可而替否;故蒙冒瞽说,时有攸献,譬遒人之有采于市闾,游童之吟咏乎疆畔,庶以增广福祥,输力规谏。若其合也,则以暗协明,进应灵符;如其违也,自我常分,退守己愚。进退任数,不矫不诬,循性乐天,夫何恨诸?此其所既入不出,有而若无者也。狭屈氏之常醒,浊渔父之必醉,溷柳季之卑等辱,编夷、叔之高怼。合不以得,违以不失,得不克诎,失不惨悸。不乐前以顾轩,不就后以虑轾,不鬻誉以干泽,不辞愆以忌绌。何责之释?何飱之恤?何方之排?何直之入?九考不移,固其所执也。方今朝士山积,髦俊成群,犹鳞介之潜乎巨海,毛羽之集乎邓林,游禽逝不为之鲜,浮鲂臻不为之殷。且阳灵幽于唐叶,阴精应于商时,阳盱请而洪灾息,桑林祷而甘泽滋。行止有道,启塞有期。我师遗训,不怨不尤,委命恭己,我又何辞?
辞穷路单,将反初节,综坟典之流劳,寻孔氏之遗艺,缀微辞以存道,尽先轨而投制,题叔肸之优游,美疏氏之遐逝,收止足以言归,泛皓然以容裔,欣环堵以恬娱,免咎悔于斯世,顾兹心之未泰,惧末涂之泥滞,仍求激而增愤,肆中怀以告誓。昔九方考精于至贵,秦牙沈思于殊形;薛烛察宝以飞誉,瓠梁托弦以流声;齐隶拊髀以济文,楚客潜寇以保荆:雍门援琴而挟说,韩哀秉辔而驰名;卢敖翱翔乎玄阙,若士竦身于云清。余实不能齐技于数子,故乃静然守己而自宁。“
景耀六年,后主从谯周之计,遣使请降于邓艾。其书,正所造也。明年正月,钟会作乱成都,后主东迁洛阳,时扰攘仓卒。蜀之大臣无冀从者,惟正及殿中督汝南张通,舍妻子单身随侍。后主赖正相导宜适,举动无阙,乃慨然叹息,恨知正之晚,时论嘉之。
赐爵关内候。泰始中,除安阳令,迁巴西太守。泰始八年诏曰:“正昔在成都,颠沛守义,不违忠节,及见受用,尽心干事,有治理之绩,其以正为巴西太守。”咸宁四年卒。
凡所着述诗论赋之属,垂百篇。
评曰:“杜微修身隐静,不役当世,庶凡夷、皓之概。周群占天有征,杜琼沉默慎密,诸生之纯也。许、孟、来、李,博涉多闻,尹默精于《左氏》,虽不以德业为称,信皆一时学士。谯周词理渊通,为世硕儒,有董、扬之规,郤正文辞灿烂,有张、蔡之风,加其行止,君子有取焉。二子处晋事少,有蜀事多,故着于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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